映日荷花别样红

             ——走进马良芬的艺术世界

付红妹

初识马良芬的版画，大概是源于二三年前几位女画家的联展。马良芬参展的作品并不多，我也是匆匆浏览，但那素朴的黑白之下的激情与灿烂，却深深地印在了眼底心间。此次北京今日美术馆的个展是马良芬近年创作的集中展示和回顾，徜徉其中，使人得以尽情领略马良芬艺术世界的无限风光。

木刻版画以刀代笔，并不追求细致的刻画和逼真的表现；同时，单纯的黑白本身就是对绚丽世界的抽象，无形中也拉开了与现实世界的距离。但在马良芬的作品面前我们却感受不到任何隔膜，在艺术家——作品——欣赏者之间是一条圆融无碍的通衢，一份浓烈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我们似乎能倾听到艺术家心灵的律动，不由自主地和着她的节拍与她一起做幕天席地之游。能达此艺术效果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艺术家没有简单地去摹写现实，而是把自己丰沛的生命体验植入创作，以心运刀，在刻刀的游动中诉说着自己的所思所悟所感。康定斯基曾说，物质只不过是蒙在精神表象上的一层迷雾。马良芬正是拨开了那层迷雾与我们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精神对话：《相守雨后》的温馨、《第一个清早》的热烈、《生存空间》的无奈、《绿色的自由》的欢愉、《欲望的夏季》的躁动……所有这一切无不直通艺术家那丰富、自由、舒展的心灵，使技术性很强的版画成为一个精神性的存在，也正是这份精神性叩动了我们的心弦。通观马良芬的创作，我们会真切地感受到创作主体始终是在场的，她万虑皆消、一往情深地演奏着鸢飞鱼跃的黑白乐章，作品成为其生命音乐性的奔放表达。这种真力弥满、掉臂游行的姿态是一个艺术家应有的姿态，更是优秀的艺术作品诞生的前提。但当我们以此期待环顾中国当下艺术的时候，内心不仅怅然。对那些或炫技或求异的苍白而贫血的创作而言，马良芬刻刀下这些带有艺术家血肉温度的作品无疑是一支必要的、适时的清醒剂。

读马良芬的版画，画面上那流动着的鲜明的节奏感和韵律感令人悦目而赏心。而这与其对色彩、刀法、构图的处理是密切相关的。黑与白是色彩的两极，黑色凝重充实，白色轻盈空灵，当它们交织碰撞完美结合的时候往往会产生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审美震撼力。马良芬比较成功地实现了这一完美。马良芬的版画构图饱满，线条绵密，色调深沉，但读来并不给人沉闷滞重之感。究其原因，是她恰切地安排了黑白的对比与变化，在其面积、位置、虚实、开合、聚散上匠心独运、挥洒自如，使黑与白在画面上穿插层叠、跌宕起伏，形成了富有魅力的节奏与韵律。如，《绿色的自由》，以黑衬白，在黑色的背景上饰以白色，特别是画面中心天鹅白色的身体以及女体背部和腿部的白色，不仅强化了主体，而且打破了黑色的单调、压抑，带给人灵动、飘逸的音乐享受。黑白木刻的成功又是和刀法的表现力分不开的。马良芬的刀法纵横多变、流畅自如，我们不仅看到其刀法高超的造型能力，娴熟地表现了物象的体积、质感，如《生命的守望者》那沧桑的双手、《伙伴》中小狗那结实的后腿；而且能看到刀法作为抒情表意的重要手段，如《欲望的夏季》卷曲的花朵、《第一个清早》舞动的人体。她把曲直、粗细、长短、刚柔等各具韵律的线条，形状各异的点与面化作音色不同的音符，时而浅吟低唱，时而急管繁弦，谱写了一曲曲动人的生命欢歌。在画面构图上，马良芬有时会追求一种稳定和秩序感，如《伙伴》、《一杯酒》等；有时则会打破和谐而追求失衡感、倾斜重心而追求失控感、颠覆秩序而追求零乱感，《过程》、《生存空间》之类。而无论那种风格，都有一份或舒缓或明快或激昂的乐感萦绕在物象间。

黑白世界是单纯的，而在这极单纯的黑白世界中寄寓着马良芬内心的万千气象与无限芳华，这篇天机活泼、摇曳生姿的黑白乐章是艺术家灵魂的歌唱。漫步在马良芬的艺术世界，我们会聆听到艺术家心灵的颤动，触摸到艺术家的体温，这份美妙的感受让我们物我两忘、流连忘返，与坚硬而沉重的现实做了短暂的疏离。由此，也让我们对这位以赤子之心侍奉艺术的版画家充满感激。